论美国的宪政危机、对策与出路

 

The Constitutional Crisis, Countermeasures and Way out

吴称谋 Wu Chenmou

 

从大航海时代开始，虽然哥伦布在1492年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但历史学家们对美国历史的定义存在广义和狭义之分，对其起始时间的界定也存在诸多争议。在1620年以前，应该划分为美洲历史。如果以一个完整社会形态的出现，作为一个国家的历史开始，美国历史大概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阶段：从1620-1776年的156年期间，属于五月花号的时代，可以看作是美国历史的前传；从1776-1861年的85年期间，可以认为是美国从独立建国到对外扩张疆域的时代；从1861-1933年的72年期间，可以划分为美国爆发南北战争以防止社会分裂，结束奴隶制，实现原始资本积累和伟大崛起的时代；从1933至2016年的83年期间，可以称之为美国称霸并主导世界秩序，对外实行和平演变战略，两大阵营竞赛与冷战的时代。从民主政治而言，以1964年为界线，又可以细分成两个阶段。1964年以前，美国还是保持住了传统选举制度；1964年颁布《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 Policies）以后，美国则开始实行了全民选举制度。由此，美国宪政民主体制进入鼎盛，成就了民主典范辐射并影响全球的时代。然而，从2016年特朗普任第45届总统开始，美国已经悄然进入了宪政危机时代，其中包括近年开始活跃的“安提法”（Anti-Fascists or ANTIFA）现象，以及2020年出现的“黑命贵”（Black Lives Matter）乱象。

美国的第一个历史发展阶段是从1620-1776年的时期，应该算作是美国历史的前传。那个时期从人口移民到文化移植，从奴隶贸易到农庄经济，逐渐形成殖民领地的过程。在距今400年前的1620年，一艘载有35名清教徒的五月花号木制帆船从英格兰出发，经过漫长的海上航程，在北美洲东北部的鳕鱼角附近成功登陆。五月花号上的41名成年男子，在1620年11月11日帆船登陆之前签订了一份政治声明，史称《五月花号公约》（The Mayflower Compact）。他们向上帝起誓并共同约定，在未来新大陆的社会里面，自由结合所有公民的权利，以上帝的公义精神来制定法律，将建立以基督信仰为基础的，接受所有公民契约的民选政府。这个公约后来竟然成为了美国建国的主要思想之一。从那艘木制帆船抵达北美大陆为标志，这块曾经被大西洋隔绝于欧亚非大陆板块之外，仍处在蒙昧状态的处女之地，从此翻开了崭新的历史篇章。

五月花号轮船抵达北美

美国的第二个历史发展阶段是从1776-1861年的时期。从东海岸宣布独立的13个州到推进扩张至北美大陆西海岸的48个州，美国基本形成了今天的版图架构和宪政体制。美国的建国先贤们，从杰斐逊执笔起草《独立宣言》（The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到以华盛顿为统帅的独立战争，美洲历史从1776年开始进入了另一个新的发展阶段。《独立宣言》开宗明义：“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证自明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among these are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在《独立宣言》里的人权平等与权利平等不是完全等同的概念。值得强调的是，当时的黑奴并没有人权，更没有选举权。在前现代的农庄社会，以白人为主的农场主和奴隶主们作为美国社会的精英阶层，把基督教信仰发展成为了美国主流文化。这为美国发展成为一个现代文明国家奠定了坚实的文化基础。笔者把这段历史称之为美国开疆拓土的时代。

美国的第三个历史发展阶段是从1861年爆发南北战争开始的。美国从废除奴隶制的农庄经济发展到工业经济，从地区强国发展到赶超英国的世界第一强国。在南北战争之初，北方是为了维护国家统一而战，后来演变为一场消灭奴隶制的革命战争。 战争的结果是美国维护了国家的统一，从国家制度层面上消灭了奴隶制，但在法律层面上黑人并没享有和白人一样的社会地位和平等权利。在《独立宣言》中，只强调美国的十三个独立州拥有不再受大英帝国殖民统治和经济剥削的权力。由此，美国建国后的领土扩张和人口增长，世界各地其他族裔的人口不断涌入，美国社会本身存在的问题越来越突出，甚至恶化到不可调和。这为林肯任职总统期间，南北战争的爆发埋下了隐患。南北战争的战后和解，使得美国社会达到了空前的团结，从而为美国的工业发展提供了稳定的社会环境。截至1920年代末美国爆发巨大经济危机之前，美国已经从一个以农业经济为主的国家发展成了综合国力世界第一的国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使得美国终于完成了作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原始积累和富国强兵。笔者把这段历史时期称之为美国伟大崛起的时代。

美国的第四个历史发展阶段是从19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开始。在此期间，美国从第一强国发展成引领和主导世界政治和经济秩序的超级大国。美国在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领导下，实行的一系列经济政策，其核心是：救济（Relief）、复兴（Recovery）和改革（Reform），因此亦称“三R新政”。从早期自由发展的粗放型资本主义国家，转变成有序发展的福利型资本主义国家，史称“罗斯福新政”（The New Deal）。罗斯福总统卸任之后，艾森豪威尔总统也大体上保留了完整的新政各项措施，甚至扩张了其中某些领域。“罗斯福新政”主要着重于经济领域的改革，如增加产业工人的工资标准和福利待遇，增加医疗条件、节省政府开支和规范金融秩序等。但“罗斯福新政”并没有对选举制度和公民的投票权力进行规范性改革。美国从建国初期的390万人口（1790年的人口统计），到二战结束时的1.45亿人口，一直延续过去传统保守的选举制度并未受到因为人口膨胀而带来挑战。截至20世纪中叶，美国一直沿袭了近二百年的精英选举制度。这段时期可以认为是美国引领主导世界秩序的黄金时代。

美国的第五个历史发展阶段，从1964年美国国会颁布《平权法案》开始。这个时期美国社会消除了种族隔离和歧视，实行全民投票选举，荣耀地成为了世界各国的民主灯塔。美国在建国188年后，终于颁布了有划时代意义的《平权法案》，从而真正实现了《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规定的“人人平等”的法律地位，这是一个巨大的历史进步。与此同时，选举的资格和门槛也降到了历史最低。在《平权法案》颁布之前，美国并未出现宪政危机。此后，选举制度因为各族裔人口的快速增长而越来越受到挑战。随着经济全球化时代的来临，全球人口流动的速度迅猛增加。近几十年大量移民涌入美国，使得美国以基督教文化为主流的传统文化受到巨大冲击和过度稀释。截至2010年，美国的人口数量已达3.1亿，此数字还不包括大量非法移民的数量。如今10年已经过去了，人口数量应该远超原来数字。文化和宗教的多元性以及各族裔人口比例已经发生巨大变化，美国主流社会的包容力和同化力在逐年减弱。传统的选举制度没有因为社会的巨大变化而进行及时的变革，而逐渐使得政党和媒体发生了严重蜕变。如今政党为了争取一人一票的支持，而逐渐出现无原则地过分讨好选民的倾向。非裔、西裔和亚裔移民等获得选举权后，由于老的选举制度无法适应新的社会问题，美国宪政民主在全球光鲜亮丽的表面背后开始滋生出某些潜在的挑战。此历史阶段或许可以称作为世界民主典范的鼎盛时代。   

美国的第六个历史发展阶段，比较难以确定具体是从什么年份开始。或许将2001年因为发生911事件，而被视作为美国历史的一个分水岭。此文论述宪政危机的课题，姑且容许笔者以2016年特朗普赢得总统竞选算起。之所以这样划分，是因为特朗普政府的四年期间，美国的内外政策有了巨大调整，对内实行美国优先，对外则实行新冷战，把中国大陆重新定义为主要竞争对手等。其实，美国选举制度存在的严重缺陷，早在 2000年戈尔与小布什的竞选中就已暴露出来。2016年的美国大选，由于希拉里获得的总票数高出特朗普286万之多，但选举人票数希拉里却比特朗普少了74张而败北。逐渐积累的选举弊病所带来的看似不公的现象，为2020美国大选引发纷争埋下了巨大隐患。如今，为了讨好选民，总统候选人甚至可以不顾尊严地向选民下跪，可以不顾原则、不计后果的许诺政府难以承受的各种福利。然而人是有罪性的，人性恶引诱大量选民唯利投票。此举在短时间内，低收入选民可能获得一些好处，但从长远来看，这样下去会使整个国家逐渐陷入巨大且难以平衡的财政和政治危机。长此下去，美国必然会因为宪政危机而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如今，美国已经进入了亟待变革的时期，特别是选举制度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从2016开始往后的很长一段时期，可以定义为美国宪政危机的时代。

如今美国的宪政危机已经出现，那么化解危机的出路又在哪里呢？如何对已经运行了244年的选举制度进行改革，是决定美国是否再次伟大长盛不衰的关键要素。从二战结束以来，在盛刮共产风的时代，共产世界的国家曾经犯下一个致命错误：不管勤劳与懒惰，不管多干与少干，人人实行同工同酬，农村居民吃大锅饭，城市居民吃国家粮，企图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绝对平等。历史证明，这种经济领域的绝对平等，导致了后来共产国家普遍出现饥饿与奴役。与此类似，自由世界的民主国家，则存在政治领域出现选举权绝对平等的错误。尤其美国不同于其他较少移民的民主国家，其弊病暴露的更快，更明显。由于美国的种族最为复杂，文化和信仰最多元，移民数量和人口增长也最快。美国从《平权法案》颁布开始，在不论族裔，所有公民一人一票的选举制度下，不管此人对社会的贡献大与小，不管此人纳税多与寡，不管是新移民还老公民，选票的政治分量却是一样的。如此一来，大量贪图社会福利且迅速增长的新选民，以及懒惰成性的老选民成了一大群永远喂不饱的乌合之众。美国财政赤字曲线恰恰是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开始往上升的，特别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到现在，财政赤字快速提升到不堪重负。近些年导致联邦政府多次因经费欠缺而停摆关门。再由于选票被乌合之众过度分散，再是选举制度存在缺陷，选举操作又缺乏规范，这个庞大群体成为影响最终选举结果的最大票仓。政党竞选人为了获取更多的选票，不得不以去过分讨好这部分选民。一旦当选总统后，就很可能牺牲国家和政府的利益，或回馈竞选的赞助者，或为了连任进一步讨好选民。随着近几十年新移民的大量涌入，美国的选举政治出现危机，是不可避免了。

US Total Public Federal Debt

虽然《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规定“人人生而平等”，却并没有规定人对社会的贡献不对等时，而应该享有对等的权利。人人平等或许应该理解为人格尊严和社会地位的平等。它既不是财富的均等，也不应该是享有权利的绝对平等。因此，当人对社会贡献的不对等时，选举权也应该相应的不对等，这样才符合公民的权利和义务公平对等的基本原则。世界历史上有过这样的教训，古罗马帝国曾经颁布过一个《安东尼努斯敕令》的法令，罗马国王让所有国民享有绝对公平的选举权。因为决定最高政治的选举权力过度分散，而导致罗马帝国的政治发生紊乱，政令出现垮塌，政府滋生腐败而迅速衰败了。选举权是选举国家最高元首，决定国家的整体发展方向，应该要有相对的门槛标准才能保证政治决策的正确性和稳定性。只有那样，才能保证那些真正有政治智慧、价值判断、社会责任和奉献能力的精英和中产阶层来有效、有力地决策国家的未来。只有那样，才能保证一个社会的文化主流、精神支柱、社会基础不会因选举而出现支离破碎。

在《平权法案》没有实施以前，美国没有出现宪政危机，那是因为传统的民主选举是有门槛标准的，虽然那些标准对少数族裔来说不一定公平合理。美国的建国先贤们曾经就制定了选举的资格和门槛标准，经过近两百年的历史演变，将某些不平等不合理的标准慢慢删除是社会的进步，是文明的演进。上世纪六十年代，在选举投票门槛降到越来越低的同时，却没有适应新情况的措施来做适当的规范管理。比如，在消除种族隔离和歧视，所有公民享有平等权利的同时，却没有规范懒人、庸人等乌合之众的选票问题。公平公正的做法应该公民的选举权平等，但选票的份额是否应该绝对平等呢？进行这样的规定应该不违背自然法的原则，也应该不违背宪政民主的精神。例如一个不纳税的懒人和一个合法纳税的劳动者，如果享受绝对平等的投票权，很明显那是对纳税人不公平。正因为缺失这些有效的规范措施，从2016年开始，美国大选的乱象就越来越明显了。改革选举制度，规范选举资格，杜绝舞弊漏洞，实行差异性选举权利，是时下解决美国选举危机的可选路径。另外，改革选举人团制度，改变某个州“赢者通吃”的规定，改进可能出现疏漏的邮寄选票制度，杜绝非法移民，提高移民标准等。

这是一个巨大的系统改革工程，本文难以详细系统论证具体措施，但可以抛砖引玉地提出一点粗浅的想法。比如，未来美国公民的选举权力，是否可以根据公民过去四年对国家纳税多少，作为衡量选票选举权份量的标准之一？公民对社会和国家的贡献多寡，比如是否服兵役等，作为另外的标准来参考呢？假设，某位总统、州长或富豪连续四年交税很少，哪怕他是总统、州长或是富豪，那么四年后的大选，他手中的选票分量可能还远不如中等收入的工薪阶层的选票分量高。对每个公民来说，选举总统应该是非常严肃且正式的行使投票权的过程，行使神圣权利不能太简单化，太随意性。投票资格必须严格审查，投票程序必须严谨透明。当然，如何界定标准和规范程序，可能是需要商讨和难以拿捏的一个考证过程。这样规定的目的，一是为了避免因为政党过分讨好选民而出现无底线降低选举标准的情形；二是为了杜绝选举舞弊和弥补制度缺陷，保证选举过程的公开，确保选举结果的公正，确保选举的权威性和公信力。 

美国联邦政府停摆

2020年的美国大选已经落幕，但最终结果却仍存争议。从选前造势到选后抗议，已经暴露出了很多的选举弊病。另外，新冠肺炎泛滥成灾且迟迟难以遏制，严重影响了此次总统大选。从过去一年来出现的打砸抢现象，森林纵火现象，“安提法”、“黑命贵”乱象，媒体造谣现象，民众质疑选举结果等，已经产生了太多的选举后遗症。这些乱象似乎让很多华人看到了文革时期毛泽东“以天下大乱实现天下大治”搞大民主的影子。北美华人之所以有如此高的热情参与2020美国大选，以致华人群体严重分裂，网络纷争吵闹不断，也是因为曾经恐怖的人生经历，让他们内心感到彷徨甚至惶恐。北美华人不希望记忆中的乱象又在现实生活中再次出现。历史的经验教训提醒人们：公民的投票权绝对不可剥夺，但选票的政治分量一旦有差异，就能有效分流乌合之众的选票份额，保证合法纳税和国家有贡献的人拥有更多的选票份额。从而使得整个投票会更有政治意义，更有法律效力，能最大公约数地体现主流民意，更符合民主的诉求和宪政的精神。 

在2020年11月14日，华盛顿特区爆发了百万人的大游行示威。质疑选举存在舞弊的示威群众都是自发地来自美国的各个州，他们的主要诉求是“选举公开透明”，“计票公正合理”。因为各地来的人实在太多，很多人把车停在华盛顿周边马里兰和维吉尼亚的地铁站，乘坐地铁入城参加示威活动。笔者亲临现场观摩见证，示威组织者在联邦最高法院前多次集体向上帝祷告。他们甚至喊出了：“Let the Revolution of 1776 come again!”（让1776年的革命再度重来！）, “Stop the steal!” （停止偷窃！）他们气势磅礴，激情澎湃，但言行文明友善，理性节制。这些示威者体现了传统美国人的素质、教养和绅士风度。此次游行示威体现出来了一种美国上下绝不可忽视的广泛民意！大选引发的抗议浪潮，如今已经发展到不是谁当选总统之争，而是演变成为维护宪政民主的公正之争，捍卫美国传统价值理念之争。

另外，在美国建国之初，那时候美国总统的权力很大。为了控制总统，建国先贤们凭借上帝赐予的智慧设立了“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其主要用意是限制总统的权力无限膨胀。岂料，其中一权的总统被设计成两届任期制，另外的联邦高院大法官和国会议员们则可以连选连任，甚至几乎搞成了终身制。例如，新任总统拜登就将任议员、副总统、总统超过半个世纪之久。如今看来，这是一个巨大的制度设计缺陷。这样一来，两大终身制应对总统任期制，随着历史的推移，任期制的总统权力越来越萎缩而终身制的最高法官与国会议员的权力越来越膨胀。他们之间盘根错节，与金融寡头、传媒大佬们无限勾兑，在政治沼泽里滚爬成“邪恶大鳄”，逐渐形成了黑不见底的“深层影子政府”。如此一来，造成当今其中一权的任期制总统无法制衡另外两权的终身制法官和议员的混乱局面。不仅如此，传统印刷时代的法律条文已无法约束信息时代的传媒巨头。传统工农业时代的选举制度也早已无法适应信息时代的人口膨胀和大量移民的选举需求。建国两百多年后，美国已经走到了非变革不可的十字路了.....

2021年1月6日 美国国会遭冲击

本文之所以用大量篇幅分析美国历史的六个发展阶段，就是为了让民众能更清晰地看出当下美国宪政危机的历史根源和演变脉络。只有这样，民众才能更理性地面对已经出现的各种问题，才能更有智慧地去思考解决上述问题。不可否认，如今美国的宪政民主制度已经步入了一个危险地带。一旦民主超越一定的限度后，其制度性的衰败就难以避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美国宪政危机是否能及时变革，必将决定美国未来的历史命运。 总之，选票是个好东西，但绝对平等的选票将会使民主演变成一场闹剧；民主是个好制度，但没有门槛标准的民主选举将会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