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2025

雪域天使逝,苍茫草木悲----追思西藏史学者李江琳女士


        2024年12月24日平安夜,西藏史学者李江琳女士在美国乔治亚州家中不幸辞世。恰逢岁末的节假日,或许家属不便打搅亲朋故友的节日气氛,海内外学界两周后才广泛得知此消息。

        平安之夜安详离世,祥和之日平和缅怀,学界之友深切追思,这正是有良知、有成就、存正义的历史学者该有的福分,也是雪域天使应有的荣幸。

        人的一生,平庸杰出与否,勇气至为重要。李江琳女士正是一位具有超凡勇气的杰出女性。人到中年,她在爱人丁一夫先生的全力支持下,开始专心致力于当代西藏史的研究,并出版了多部具有相当学术价值的著作。此举,使得李江琳在华语西藏史研究方面崭露头角,卓尔不凡,并引起海外流亡藏人的一致认可与普遍尊重。

        当代藏族同胞的历史命运,与近代美洲印第安人的曾经遭遇颇有些相似之处。欧洲人在移民美洲的过程中,曾经给土著印第安人带来了血泪与痛苦。或许,这是在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依据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而难以避免的代价。美国的南北战争,主要是欧洲白人移民后代之间爆发的流血冲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战争带来的巨大伤亡代价是在洗刷他们父辈曾经犯下的罪错,而后世人们不得不做出的赎罪。

        1959年前后的中国大陆,藏地与汉地同胞遭受同等程度的苦难。华裔汉族女学者李江琳在做一种赎罪式的史学研究,将雪域尘封的历史真相与战争的残酷,凭一己之力向全世界客观披露,为后世留下珍贵的史料。她撰写的历史著作,使得人们能够不断听闻到,那遥远而神秘的雪域高原,所散发出来的忧伤诉说与空灵回响。

        藏传佛教文化中的空行母又称为仙女或天女,相当于西方基督教文化中的天使。李江琳女士的毕生作为恰恰体现出了藏传佛教空行母那种悲天悯人的朴素情怀。可以认为,李女士在平安夜辞世,更加印证了她那独特而奇妙的历史文化角色。欲要保持良知,就必须摒弃狭隘的民族主义;若要维护正义,就必须抵制丑陋的共产主义。正是因为此,李江琳的卓越研究难能可贵,她的持续努力意义重大,她的学术成果影响深远。

        如今,藏人与汉人社团共同悼念李江琳女士。藏汉两族的专家学者和各族裔友人在不同地方,以各种方式进行追思,恰恰体现了民间汉藏同胞一家亲的真挚情谊。大家一起缅怀,一致祈祷,捂平昔日创伤,携手面对未来。

        李江琳女士不仅治学严谨,卓有成效,而且具有华人女性的传统美德。遥寄2012年的春夏时节,我和一位旧友从纽约法拉盛搬往布鲁克林临时居住。江琳大姐得知后非常热心,她主动提出开车送我们到布鲁克林六大道39街。她为人随和,古道心肠,忙乎大半天,等所有物品搬入屋内,她就匆匆告别离去了。

        此后,斗转星移,寒暑更替,岁月静好;如今,世事沧桑,物是人非,斯人已逝。江琳大姐与笔者为江西同乡,又得知同为独立中文笔会会员,本人撰此短文和挽联,遥寄追思纪念:


红二代决裂共党家,分道扬镳终身不悔,敬佩之至哉!

汉家女研究西藏史,揭露真相毕生不辍,贡献之伟矣。


1/08/2025

一路流亡意未平,人权自由终有期 ---- 参加一平先生告别仪式侧记


诗人 一平(李建华)先生




      时光进入2025年,美东北地区已经进入寒冬腊月。周六闲暇在家写作,突然接到笔会秘书长杨子立兄的来电。古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是,有事才会致来电。当我目睹来电显示,就已知有事相告,接通后果然。

 杨子立兄受独立中文笔会蔡楚会长的委托,开车前往纽约上州参加独立中文笔会创会理亊、知名诗人、作家、编辑和人权活动家李建华(一平)先生的告别仪式。子立兄问我能否一同参加,因我是笔会成员,与一平先生有过几面之缘,对其经历有所了解,对其人品非常敬重,故而爽快应允。 

大约五个小时的车程已不算近,两人轮番开车也还轻松畅快。一路向北,看不见春意;一路长谈,却相聊甚欢。周六晚,我们顺路前去著名维权人士江山家吃手擀面,倾听江山先生讲他曾经在中国大陆基层维权和社区独立竞选的经历。屋外冰天雪地,室内热情洋溢,相识何必言晚,道合自有真意。 我们吃完热气腾腾的手擀面,回到旅馆歇息。

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在路上,巫一毛女士来电说笔会已经订购了花圈,需要写幅挽联贴在花圈上。开车路上没有笔墨,而且挽联文字尚未确定。于是,我们一边开车,一边匆忙斟酌文字内容。沿途找到一家杂货店,买好纸墨,并且利用店内的一个简易平台,制作并书写了挽联,内容如下: 

秉承独立之精神,荣为中文笔会创始会员,铭记汗青史册; 
追求自由之理念,成为中国人权刊物编辑,昭示赤子丹心。 

当我们拿着写好的挽联走出杂货店时,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中午时刻。正当计划去旁边一家中餐馆吃饭时,子立兄突然发现已经快到别仪式的开始时间。于是,我们顾不上吃东西,匆忙赶到告别仪式的会堂。

 在告别仪式上,一平先生的夫人周琳女士深情地回忆起她与丈夫的风雨人生与浪漫故事。一平在十七岁时,与十六岁的周琳,在上山下乡的乡间农场相识。他们俩都是放猪娃,每天必须劳作在蚊虫苍蝇很多,又臭又脏,湿滑不堪的猪圈。那时,十七岁的一平个头还小,每次都要艰难地跨过猪圈围栏,才能将几大木桶的猪食倒入石槽里,周琳则在猪圈外面帮忙。他们两人一同喂猪,等猪吃饱了,就出去放猪,然后看守。 

 两个正处豆蔻年华的放猪娃,日久生情,彼此帮扶。然而,那个不允许自由恋爱的特殊年代,一平从来不敢对周琳说甜言蜜语的话,从来没有主动去牵过一次手,但周琳能够从一平火热而诚挚的眼神中体会到爱意。他们心照不宣,彼此深藏爱意,经过多年的考验和磨砺,终于走在了一起。此后,一同携手,患难与共;风雨同舟,不离不弃。1989年六四以后,他们一同从北京流亡到欧洲,从欧洲辗转到美洲,最终定居在纽约上州的小镇伊萨卡。 

据告别仪式上的亲朋回忆,一平先生特别能干,什么事情一学就会,动手能力非常强。作为诗人的一平,可以干装修房屋的粗活;作为学者的一平,可以下厨烧得一桌美味佳肴;作为长者的一平,总是为亲朋故友排忧解难;作为同仁的一平,以诗文会友,以真诚待人。 

美中文学和诗歌的友人,宣读一平的英文诗歌,夫人周琳则朗诵中文翻译。已年满77岁的作家郑义与夫人北明从维州驱车七个小时,专程前去为好友一平送行。郑义讲述与一平几十年的交情,故事让人难忘,真情让人感动。此外,还有从芝加哥和麻州赶来的朋友为一平先生送行。我们转达了宋书元先生对周琳女士的慰问。整个告别仪式简约而肃穆,平实而感人。

 古诗云: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一平先生是在纽约法拉盛的一家小旅馆里。那时,我和学者张博树、诗人孟浪一起,刚到纽约。张博树与一平都是北京人,孟浪与一平又都是诗人,因此大家很快热情畅聊起来。一平先生给我的印象是为人谦和,平易近人。孟浪已经过世多年,如今一平先生又走了。 

尽管人生是短暂的,在自由民主的奋斗历程中,却能接力前行;纵然星光是微弱的,在专制黑暗的仰望夜空里,总能给人希望。 

一路流亡意未平,千言短文送君行。待到春花浪漫时,人权自由终有期。